“气功”在我国有悠久的历史,它是祖国医学、道家和武术家所共有的瑰宝,而且是有关道德实践的一种修养方法。宋、明的理学家程、朱、陆、王各派都将静坐作为居敬养气的必修项目之一。
现在“气功”被引入科研领域作为研讨对象时日尚浅,能够探讨的范围和进程,才仅仅起步,现在对一些问题的解释和提法多属有待证明的假说,还未定论。为此,我对“气功”的阐述,基本上是以中医理论、所得传授及片面的切身体验为依据。这样似较便于保持原有体系,有利于叙述和了解。
“气”这一概念在我国语言和文字使用上,含意广泛,内涵十分丰富。“气功”的“气”是特指人体中的“内气”,又叫“真气”、“元气”、“正气”、“纯阳之气”、“肾间动气”等等,即与生所俱的生命气机的动力,非指出入于口鼻间的呼吸之气。
呼吸和“内气”在生理上有密切关系,在“气功”功法上占有极重要的地位,从事“气功”锻炼者视体质和病情需要的不同,分别有胸式呼吸、腹式呼吸、顺呼吸、逆呼吸、文呼吸、武呼吸种种运用。两者区别的重要性如同饮食的不可或缺一样,呼吸之气不能作为“气功”的“气”。《内经》说“恬淡虚无,真气从之,精神内守,病安从来”,所指“真气”、“内守”显然非指呼吸。《悟真篇》诗云“元牝之门世罕知,休将口鼻妄施为;饶君吐纳经千载,怎得金乌搦兔儿”,则明示不要徒在呼吸上用功。可知,“气功”的“气”,重点在“内气”上。
“内气”有其物质基础,它的显现有时间,有部位,有可感知的景象,不是玄虚无凭。它的到来大多在排除杂念达到入静状态之后,或在夜间梦少睡酣,陡然觉醒之时。如能日间应事接物恰如其分,于人于己两无亏损,夜半子时至丑时之间,更易于发现。特殊情况下,如思考问题豁然贯通;登山临水,情意舒畅;或对人、对社会、对国家作了有益之事,尽了自己应尽之责,总之,在身心感到恰然自得之时,往往当下就有“内气”产生。但这往往为执守一境、一诀,唯在呼吸姿势或其他固定方法上用功的人所疏忽,或不知。
人身从头前部下至会阴(前阴、肛门之间)是“内气”上下往来的主要通路。各家气功的意守点在上有泥丸、印堂、山根;中部有绛宫、肚脐;下部有丹田、气海、会阴等,都在这条路线上安桩下手。比较起来头前部分、心下、丹田三处对“内气”更具有特殊生理机制关系,“内气”的盈虚消长,发机在此,归结在此,极为重要。
“内气”的景象由浅至深、由微至著约有如下层次:
(一)“内气”到来的前奏,是在入静状态中感到生机跃然,头脑眼目一派清新,身体不求调而自调,意念不求静而自静。用邵康的诗句形容,恰是“一阳初动处,万物未生时”的光景。
(二)行功较有进步,上述景象经常出现,丹田中便有“暖信”到来。“暖信”具有翕聚性、喜乐性,与单纯而易于发散的“热”有所不同。气机动时每每冲向心窝部,有相恋的意味,伴有口舌生津、腹部酥软,使人有轻安自在如坐春风之感。
(三)丹田暖信的不断增长和巩固,心情自然而然地向柔和方面转化。同时,看似相反实则相成,正义感、责任感也会从中迸发出来,有所增长。对于邪恶行为的引诱和干扰,似乎具有壁立万仞、凛凛不可侵犯的力量和气象。这虽略带描绘,但正是阳刚阴柔配合得当的证验,也可能是道德行为的物质基础所在。
(四)到此境地,对目的在于调动“内气”的气功来说,已步入正途。“春宵一刻值千金”,对静定工夫要持之以恒,深入再深入;要端正行为,尽量摒除邪思杂念,将日用间所作所思和工夫着作是一回事,绝不可分而待之。不要懈怠散漫,也不要刻意追求,“勿忘勿助”,涵养下去,便有希望得见“内气”的消息。
(五)由于丹田暖信的增长、静定工夫的深入,意念集中到有如明镜止水,净莹澄激,忽然如睡非睡,意念知觉顿入恍惚杳冥之中,只顷刻间,便会觉得刚健有力的一股气自下经会阴而上,同时又另有较和乐柔易的一股气自顶门而下在脐间部位会合,阴阳相接,扭作一团,相吞相啖,如磁吸铁,外则呼吸停止,内则百脉畅通。开始发现时,只是片刻间事,随着二气相交的现象旋消,如梦初醒,意念和呼吸依次恢复。这就是“内气”初得的景象。
《悟真篇》有一首诗对此写得极好,诗云:“休炼三*及四神,山中草木皆非真”一一警告向人体以外寻求灵丹妙药的错误。“三*”指雄*、雌*、硫*,“四神”指铅、银、砂、汞。“阴阳得类归交感,二八相当自合亲”一一强调只有人体内的同类阴阳才能起交感作用。“二八”是借用外丹法象“铅八两、汞半斤”的术语,取喻阴阳交感有赖于阴阳平均。
“潭底日红阴怪灭”一一指真阳之气自下而上行,邪思杂念自然排除。“山头月白药苗新”——指真阴之气自上而下降,神气相抱,精华增长。“时人要识真铅汞,不是凡砂及水银”一一与首联相呼应,重申“外丹”的非是,导人向体内寻求生命的动力一一“内气”。此诗字字不虚,句句落实,非有传授和亲身体验,不能阐述得如此贴切分明。
在这似乎违逆常识、为一般人所不易感知的内景中,“内气”及与“内气”有关的自为雌雄的阴阳相交,外呼吸因而遽然顿断,以及“内气”所要循行的轨道一一也只有“内气”才能打通的“奇经八脉”等现象,都一一被证实确系客观存在。此不过是得到“内气”后依次而来的一些境界。这对建立新的人体科学,当然值得深入探讨,因不是本文的重点所在,故从略。
对于“内气”产生的上述过程和景象,想从目前科学水平上给以完整、确切的解释,尚有困难。中医理论认为:人在胞胎时期,惟凭先天真气循行“奇经八脉”周流运行。出胎后断脐,外气从口鼻进入,呼吸开始而后天用事。先天一点真气一一元阳,落于丹田,由此任、督闭塞,“奇经八脉”一直处于保守抑制状态而失去应有功能,因而阴阳失调,水火不济,速就衰老,未能尽享天年。
以上看法,道家和中医完全一致。因此,在“气功”功法上主张“后天返先天”,强调“抟气致柔”,学习胎中婴儿返还到“胎息”,藉以恢复本有的生理机能,进而取得新的身心成就。上述“内气”产生的过程和景象,正是在这一思想指导下的实践。从工夫中所得境界是否即人在胞胎中真气循“奇经八脉”运行的情况呢?或是类似仍有所不同呢?以出了胞胎的生后之身,能触知处于胞胎尚未出生时之事,这不仅有趣而吸引人,实在是太值得认真探讨的问题啊!
中医认为“心主神,肾主气”,心肾相交、神气相抱,才能进入睡眠。睡眠越熟,心肾交合得越好,就越有益于疲劳的恢复,活力的增强。所以,对失眠症的诊断和治疗,中医总要追究到心肾不交上来。道家中的气功师对于睡眠生理机制的认识虽然和中医相同,但他们却深入了一步,认为睡眠中的心肾相交,由于没有意念的参加是不自主的,浪费时间。将其和意念结合,由不自主变为自主的、可以操纵的,使之成为随时运用于调整生理、增长精神的可靠手段,由减少睡眠以至于免掉睡眠。
道家以有无睡眠作为是否达到“炼气化神”功候的考验和能否越出庸常范围产生异常功能的分水岭。而如以上所述关于“内气”揭示的景象,是否心与肾或者说神与气这两位“内体工作者”,为了避免邪思杂念的干扰,不得不趁我们熟睡的机会,才能悄然地展开幕后活动,尽其职责?而又由于人们“清虚以自守,卑弱以自持”的以精诚相感召,才应时而至,愿意合作以引导人们一探人体王国的江山之奇呢?
只要人们能够直接感受“内气”到来的奇异景象,都会相信人体中确乎尚有未被发现的广阔天地。所需只是真正的安静下来,达到虽然醒觉却“无念”的境地,这是唯一的“门票”。至于“内气”和“内气”到来的这番景象的本质,亦即所依据的物质基础到底是什么?无论新旧论点都仅是假说,以便于作为探讨的出发点而已。
我也曾作如下推测:“由于意念的集中入静,对大脑活动起了保护性的抑制作用,邪思杂念所引起的生理机制的混乱状态变为有秩序、有定向,因而产生了‘场’。由这样的‘场’,产生了人体内部上下两极相互感应有如电流的现象,由之又产生了新的‘磁场’、‘电场’的交替变化,使得意念具有了发动奇异功能的作用。”
自然,这同样是一种假说,或许是更较脆弱的假说,远远难以全面说明“气功态”的实质。但,理论来自实践,实践是先于理论又验证理论的。当前对于“气功”的研究工作仅是途程的开始,重要的是抢救“气功”,发掘和培养具有“气功”实践的人才,以期有实据可凭,有助于科学工作者的深入探讨、研究。(贾题韬居士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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